美國“審判”高盛

2010年4月16日，紐約，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正式起訴高盛集團。

華爾街巨頭高盛站到了被告席上，它被指在次貸業(yè)務金融產(chǎn)品問題上涉嫌欺詐，造成投資者損失超過10億美元。

提出這一民事訴訟的是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一個曾經(jīng)充斥著華爾街前高管的華爾街監(jiān)管機構；借助華爾街與華盛頓之間的“旋轉門”，高盛也曾與政府機構相互交換過多名各自的精英。

這次拿金融業(yè)巨頭高盛開刀，似乎凸顯了奧巴馬政府改造金融體系、再度工業(yè)化的決心。

這或許是對新自由主義經(jīng)濟體制的反思，亦或許是對資本主義以及東西方關系的再認識。

“‘我們思考，他們流汗’，西方只是將東方‘過量的儲蓄’帶入經(jīng)濟循環(huán)?！泵缆?lián)儲現(xiàn)任主席本·伯南克曾如是說。為此，中國曾被指儲蓄過度進而導致了全球金融危機的爆發(fā)。

現(xiàn)在，“自我反省”終于出現(xiàn)在西方世界的日程表上。

涉嫌金融欺詐

2006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稱，以抵押債務為基礎的金融衍生品“有助于銀行業(yè)以及整個金融系統(tǒng)變得更有彈性”。但投資大亨沃倫·E·巴菲特對于這些衍生品的評價是：“大規(guī)模殺傷性金融武器”。

讓高盛陷入麻煩的也正是它們。

“高盛2007年創(chuàng)造并出售了基于次級抵押貸款的抵押擔保債券，但是未告知投資者保爾森基金參與抵押擔保債券標的資產(chǎn)選擇，也未透露保爾森基金當時正在做空房地產(chǎn)市場?！?月16日，美國證交會在民事訴訟中表示。

抵押擔保債券（Colla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簡稱CDO），是以抵押債務信用為基礎，基于各種資產(chǎn)證券化技術，對債券、貸款等資產(chǎn)進行結構重組，重新分割投資回報和風險，以滿足不同投資者需要的衍生證券產(chǎn)品。

比如，華盛頓的居民沃德向高盛申請購房貸款，高盛自己沒有資金，于是通過發(fā)行不同利率的債券籌得，然后貸給沃德。高盛賺取債券利息與貸款利息之間的差價（利差）。萬一沃德無法還款，高盛不是得自己支付債券本金和利息？于是，它將利差打包成有價證券出售，再賺取一筆利潤的同時將風險徹底轉移。

在房價節(jié)節(jié)攀升的情況下，抵押擔保債券的市場異常紅火。但一些精明的內部人士早已看到其中的風險。

2006年后期，高盛抵押貸款部門內部爆發(fā)了一場爭論。一部分交易員堅持認為美國房地產(chǎn)市場是安全的，另一些人則認為它將要崩潰。

看空陣營中，有兩個人尤為引人注目：年輕的法國人法布里斯·圖雷以及他的同事喬納森·艾格爾，他們是高盛一系列抵押貸款的主導人，其中包括被證交會指控的“Abacus交易”。

現(xiàn)年31歲的圖雷出現(xiàn)在證交會的起訴名單中，40歲的艾格爾未在其中。圖雷2001年進入高盛，目前供職于高盛的倫敦分部。

盡管圖雷是唯一被點名的高盛高管，但據(jù)《紐約時報》報道，8名高盛前雇員接受匿名采訪時透露，高盛多名高管在監(jiān)管抵押貸款部門方面扮演了關鍵角色。

“這些人表示，正是高盛高層最終平息了抵押貸款的爭論，他們表示支持圖雷等人的看法，即房價將會下滑?！薄都~約時報》的報道稱，這些高管包括現(xiàn)任董事會主席、首席執(zhí)行官勞埃德·布蘭克芬。

但高盛發(fā)言人盧卡斯·范·普拉克稱，公司高管當時沒有涉及批準“Abacus交易”的環(huán)節(jié)。這一交易由圖雷一手主導，押注樓市崩潰。

與此同時，《紐約時報》稱，高盛的抵押貸款專家設計出了新的投資產(chǎn)品，將房屋貸款支撐的債券打包出售，使得抵押貸款公司可以發(fā)放更多的貸款。這些產(chǎn)品即所謂的“抵押擔保債券”。

2007年初，布蘭克芬、當時的董事會主席加里·科恩以及首席財務官戴維·維尼亞經(jīng)常光顧抵押貸款部門，而且經(jīng)常逗留數(shù)小時。

獲益樓市泡沫

與貝爾斯登、雷曼兄弟等華爾街昔日巨頭不同的是，高盛從抵押擔保債券以及押注樓市崩盤兩個方面都賺到了巨額利潤。

美國樓市給了高盛登頂華爾街的機會，這一切起源于20年前。

巧合的是，20世紀80年代末，不僅僅是美國房市上行的開始，也是新自由主義經(jīng)濟引領美國乃至世界經(jīng)濟潮流的發(fā)端。此外，美國學者弗朗西斯·福山的“歷史終結論”也在那時問世。

“我們所目睹的，可能不僅僅是冷戰(zhàn)的終結，”福山在文章中寫道，“而且還是歷史的終結：這就是說人類意識形態(tài)的演化到達終點，全球化的西方自由民主體制和美國式的消費資本主義將成為人類政治、經(jīng)濟的最終形式?！?/p>

不過，12年過后，美國遭遇了震驚世界的恐怖襲擊以及科技泡沫破滅的巨大沖擊。歷史又復活了。

同時，美國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個泡沫則正在形成。

“一棟房屋不僅僅是居住的地方—它變成了一項投資。這堆磚石將讓你發(fā)大財。”美國媒體報道稱。

美國房價從1997年開始便一路飆升，平均每年以8%左右的速度增長著，但是在一些地區(qū)，尤其是洛杉磯縣、拉斯韋加斯和邁阿密，房價一年之間就能上漲20%到30%。

投機者蜂擁而至，大量購進房屋以便拋售賺取利潤。比如，在佛羅里達，買家買光了還沒開始建的連排公寓。在邁阿密，投機者一次會買進5套或10套公寓，有時甚至是在未動工之前。這種投機的理念是，在公寓開始建筑時，他們就可以將手中的合約賣給其他投機者。當房屋建好時，接手的投機者再將合約賣給其他買家。無論是第一個買家，還是第二、第三個買家，他們都沒有入住公寓的打算，完全沒有。

問題是，當房屋最終建成時，它們看上去無比的孤寂和凄涼。夜晚駕車經(jīng)過，可以很明顯地看到，幾乎沒有一套公寓亮著燈，大多數(shù)空無一人……

吹大樓市泡沫的，除了美聯(lián)儲的低利率政策，諸如高盛等金融機構不斷推出的融資產(chǎn)品也“功不可沒”。

“當一份誘人的優(yōu)惠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買房時無需首付款，抵押貸款可調整利率，利息超低，這樣的誘惑誰能抵擋？”美國人的住房擁有率一度高得讓人吃驚。

在這期間，高盛的投資業(yè)務成為主業(yè)；它推出了電子交易平臺；“接管”了紐約證券交易所—趕走了前總裁理查德·格拉索，由高盛CEO約翰·賽恩取而代之；向白宮輸出了一個財政部長—亨利·保爾森。

勝負言之過早

“世界是道德的，”愛默生曾經(jīng)寫道。

金錢、市場、政治和戰(zhàn)爭無不如此，任何一項罪行都對應著一種懲罰。與戰(zhàn)爭的血腥不同，市場要有趣得多：它們的罪行很滑稽，結局通常是場鬧劇。

“最富有的人通過向最窮困的人借錢而變得更為富有了。”美國媒體這樣總結2007年以來的金融危機。

高盛最近公布的財報顯示，它在今年第一財季實現(xiàn)利潤34.6億美元，比上年同期增長了91%。另據(jù)報道，2009年前9個月高盛向3.17萬名員工支付了總計167億美元的薪酬和福利，人均約52.7萬美元。

據(jù)稱，美國政府對于華爾街巨頭派發(fā)豐厚薪酬和紅利的做法頗為不滿；這也讓華爾街的主管機構證交會坐立不安。

“將矛頭對準華爾街歷史上最能贏利的公司，證交會10多年來的第一單答案反映出這一機構新的戰(zhàn)斗性方法?！迸聿┥缭u論稱。

美國證交會既未能預報和阻止金融危機，也未能及時覺察出諸如“麥道夫騙局”的金融欺詐行為。因此，“它需要一場硬仗來恢復自己的聲譽”。

《華爾街日報》指出，高盛早已于2008年8月收到美國證交會的傳票，它一度提交800萬頁相關文件；去年7月再接到證交會的“韋爾斯通知”，警告可能就“Abacus交易”提出訴訟。據(jù)稱高盛和圖雷一直尋求和解，并向當局提交41頁文件回應指控，但沒有收到回音。

當然，高盛不會輕易認輸，盡管英國、德國也表示要調查高盛的相關業(yè)務。

“（證交會的指控）無論是在法律范圍內，還是在現(xiàn)實中根本找不到?！备呤⒃谝环萋暶髦斜硎尽Ｋ硎緦⒖範幍降?，“捍衛(wèi)公司及其聲譽”。

熟悉證券交易法律的美國律師表示，證交會將會在搜集證據(jù)方面遭遇“相當大的困難”，誰勝誰負現(xiàn)在還難以斷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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